花间阡陌middot山水归程百里花

高原长风在岁月无边地吹,日夜无尽地吹。春风吹不尽,总是杜鹃情。它弘扬着杜鹃花的香息,送行飞瓣的脚步,不息地掀花海春潮,咏叹着沧桑高原的青春永驻。言儿信儿:

给你俩讲一件趣事:你俩猜猜今天为我“叫早”的是谁?

告诉你,是风,高原长风!

昨天酣畅爬山,换得一夜酣睡。上床时计划的是第二天上午“自然醒”。结果浓睡未消旧乏,还是被“叫早”了。唤醒我的可不是民宿主人,而是这徜徉山间谷底的——风。

还记得我给你俩讲过欧阳修《秋声赋》里面的秋风:“其触于物也,鏦鏦铮铮,金铁皆鸣;又如赴敌之兵,衔枚疾走,不闻号令,但闻人马之行声。”这里说的是秋风,足以让悲秋人难以安卧的秋风。现在让我不得安卧的,是高原澹荡的春日长风。

窗前的竹帘一拉沙沙作响,日光和绿意透过帘子蓬松地游进来。推开窗子,一股天地浩然之气,扑面冲鼻,荡胸振神。强劲中饱含亲厚,豪爽中浸满温润,让人在一瞬间如同吸纳了天地能量。我兴致顿起,披上了外套,匆匆走出房门,奋不顾身地投入这高原春风。

真正走入长风,瞬间想起,如此大风,如春花何?风骤问落花,这也许是每一位惜春人的条件反射。

抬眼望去,山间花海正在随风起舞,那是色彩漫山遍野的旋律,是生命咏叹天地的舞动。草间,没有落花成冢;路旁更不见病姝葬花。

原来,与高原长风万年共生的高原杜鹃花不是怯懦的避风畏飙者,而是矫健弄风儿,同涛头弄潮人别无二致。

高原峡谷汹涌着春讯。杜鹃花林覆盖的山丘在长风中如同巨澜洪波,行潮奔走;也如同大地的胸脯因激动而喘息起伏。此刻的高原长风弥漫而来,风头打平了锐利,风声默息了嘶喊,是浑圆的滚涌,是沉吟的铺展。

长风推动无数茂草花树在摩擦中汇成绿色的潮音——就是“潮来天地青”的那种潮音,那声音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清润爽朗,是六合舒畅的絮然共鸣,不讲韵调,无须节奏,就这么漫然入耳,轰然醉心。此刻发出任何人声都是愚妄的,无论你是狂喜,还是痴迷,你的发声会成为一个琐碎的亵渎,一个渺小的冒犯,绿色的潮音当然会完全忽略一切外在于己的杂音,发声者只会让自己显得愈加猥琐而渺小。没有任何源于人类的声音能够跟这样的“天籁”同日而语。只有杜鹃花树随风舞动着自己,让每一片叶子、每一朵花蕾都发出与天地谐振的奏鸣,她们在倾听自己与追步天地中完成了最佳表演。

在花与叶的潮音中,恍惚间想起苏东坡那句“身如受风竹,掩冉众叶惊。”

在人群里,善于倾听是一种修养,在自然里,学会倾听则是一种境界。人与人之间被山和海隔绝开,有不同的语言和信仰,所以才让理解和包容变得那么珍贵。风中花簇的低语,也是如此。

长风的拥抱是通体包裹式的,遍及四肢五官,让你感觉身轻体醒,逸兴遄动,几乎渐入羽化飞升之境。

高原长风的起源何在?是天的尽头,抑或时光的原点?

长风不问来时路,归去亦任天地宽。

风依然舞动花海潮汐,观花者心灵的经幡在花海上空随长风飘舞,灵性由此升腾。

黎明的曙光审视着青铜色的远山。曙光与远山仿佛知道风与花的晨曲会选取怎样的和声走向,在充塞六合的“动”中,曙光与远山静静欣赏。这无言的启示让我在肃然起“静”中蓦然回首。山都是美的,不管哪座山,从远处看都是一样的,但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,用脚印去丈量这山峦的高度,总归是大不相同的,还有远处山脚下平缓的原野和这片花海。

唐代诗人施肩吾《杜鹃花词》写道:

杜鹃花时夭艳然,所恨帝城人不识。

丁宁莫遣春风吹,留与佳人比颜色。

诗人极为珍爱杜鹃花,叮嘱春风不要吹残艳蕊,以便留下花容与佳人媲美。

这位怜香惜艳的诗人面对的是“帝城”里的杜鹃花,或者说,诗人拿出习惯性思维,心里还满是“朔风如解意,容易莫摧残”的那种爱花之意。

大诗人白居易也有相似的习惯思维,他这样抒写自己的惜花之心:

才应行到千峰里,只校来迟半日间。

最惜杜鹃花烂熳,春风吹尽不同攀。

白居易也觉得,杜鹃花一定“怕风”,他为杜鹃花被春风吹尽而深为惋惜。

百里花海的杜鹃树一定早就明了因风修为的妙理。她们在高原秋风、冬风的严峻抽打下珍重自守,在高原春风浑厚的推揉中乘时起舞,拔干伸枝,绽蕾舒蕊,成就自己的生命事业。诗人黄庭坚写道:“玄关无键直须透,不得春风花不开”。百里杜鹃及时绽放原本就是长风送暖的杰作,高原之春本就是风与花的合体,杜鹃花在春风万度中早就透心领会“不得春风花不开”的天理。当然她也深明何时随风而去的大义。但诗人们总是不甘心,“谁人为作留春计,莫放风花自在飞”。诗人认为,留住春天的办法就是让风与花不要自在飞去,希望约束她们离开的脚步。万年修为的杜鹃花当然懂得,在风中绽开,也在风中放飞,那是造化的大义和至理。“纵浪大化中,不喜亦不惧。应尽便须尽,无复独多虑。”看到杜鹃花树在风中潇洒起舞,看杜鹃花瓣随长风奔行天涯,便知道她们的心与五柳先生是相通的。

杜鹃花本来不以花香浓郁相标榜,可是此刻你却觉得,花香如涛,花气袭人。那或许是气质资蕴,风格生味。对杜鹃花而言,风格就是馥郁,气质就是芬芳。这份花香自然深沁肺腑,让人永志不忘。宋代诗人孙应凤曾在著名景区写下感言:“他年记此际,风花带天香。”诗人此时此地的观赏在他年忆起之时,最深的印象会是春风春花中含蕴的“天香”,这成了最是意味深长的活性记忆元素。这里的“天香”最好解释为源自天界的香气。我今日今时的感受就是:杜鹃花海的春日花香就是“天香”。此香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闻。

宋代诗人丘葵《杜鹃花》诗云:

望帝千年魄,春山几度风。

声声向谁白,岁岁作花红。

诗人认为,灿烂杜鹃花是啼血杜鹃鸟的魂魄。春山不知已经吹过了几度春风,杜鹃鸟依然在风中不知疲倦地啼鸣。啼鸣千年的杜鹃鸟不知到底在向谁表白,到底要表白什么。鸟有鸟的道理和话语,她找不到知音,只有把自己沉积千年的心事开成年年吐红的鲜花。花的坦然绽放成了鸟的心事陈说。风成为鸟心花语的传播者,让人聚精会神地感悟高原鸟语花红的箴言。

长风中,高原如时光之舟,搭载万类生命,向命运的彼岸驶渡。亘古以及其中包含的沧桑,从无停歇,不断辗转。花海杜鹃以傲立的风骨为樯,鼓舞每一个登上命运之舟的过渡者都能够“风正一帆悬”。每个过渡者都在阅历凝智,打开胸中暗锁,心中希望的种子会更为豁达地向高天阔地播撒,落在灵魂皈依之地萌发。

老子说:“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终日。”“飘风”便是强劲急骤的风。高原长风很知道“势不可使尽”的哲理,晨起的飘风会在午后暖阳中打个盹儿,欠伸之间出落一派轻柔的“风姿”。这时的柔风会时发时停,暖中带凉,似温还清,像一个不知道怎么打发假期的小女孩,有一搭没一搭地,跟你讲她的奇趣和无聊。在你听来,那奇趣确实不怎么奇,那些无聊倒是蛮有趣。有的时候,人就要说一些无聊的话,做一些无聊的事,这是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,组成了我们生活的大部分。

在杜鹃花树下闭目安坐,倾听微风中蜂蝶在讲述杜鹃的故事。谁知道这故事蜂蝶们已经讲了多少遍呢,反正你听着觉得新鲜就好。明年再来,蜂蝶们一定还会重复着已经化为去年的今天的故事。明年之我显然已经不同于今日之我,于是,新我听旧事,化合物仍然为新。对,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。只等清凉的风穿过山谷奔来,撩动花团树梢,化作百里杜鹃的漫天花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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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下小憩的人在迷迷蒙蒙的幻思中,一树明花会幻化为一帘幽梦,一条偶然飞来的问候短信便犹如一瓣祝福平安的心香。心思如许幻化,全都赖这个风。

高原之风无论是长帆劲驶,抑或微拂柔飘,那都是高原飞翔的速度,是它的文武之道,一张一弛。在张弛之间,它送一团团蜂拥的山雾幻化为舒卷的白云,它送一朵朵舒卷的白云达到新的高度,它开扩一只只山鹰的旅程,它清扫一片片飞花的归宿。于是,山雾飞升,白云飘举,山鹰远行,飞花聚散。

风是流动的存在,杜鹃是生长的美丽,这也是他们所交汇的原因,风在杜鹃花瓣中穿梭,花瓣在风中自由。在流动的鼓励中生长,在美丽的生长中存在。那是她们情景交融的岁月与命运。百里杜鹃花海千百年讲述着风与花的故事,不是传统的风花雪月,而是风潮花涛的壮阔传奇。高原长风在岁月无边地吹,日夜无尽地吹。春风吹不尽,总是杜鹃情。它弘扬着杜鹃花的香息,送行飞瓣的脚步,不息地掀动花海春潮,咏叹着沧桑高原的青春永驻。

暮归时的山是蓝色的,薄亮透明。风中的杜鹃随风摇曳,长风拂过,满山的杜鹃留下风的形状,繁花纷纷凋落,稀稀落落,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过,如只为山间清风点燃的烛火,小小的光,火花都裹进了风里,不见花落,耳畔却仍有花落的声音。但这都不重要了,最重要的是,你闻,今夜的风里满是杜鹃花香。

马缨杜鹃花语

容颜为繁荣代言而灿烂

生命因祈福人间而芬芳

绽放是响彻天地的欢笑

炫美是人间永远的吉祥

来源:《百里花书》

编辑:向文勇

审核:向俞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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