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期

杜鹃声里夕阳暮

——赏析秦观的《踏莎行》

胡林平

秦观的《踏莎行》有好几首，以下面《踏莎行·郴州旅舍》一首最为有名，堪称秦观的绝唱。

雾失楼台，月迷津渡。桃源望断无寻处。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
驿寄梅花，鱼传尺素。砌成此恨无重数。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。

了解作品，首先要了解作者。秦观(-)字少游，又字太虚，号邗沟居士，世称淮海先生。汉族，北宋高邮(今江苏高邮)人，官至太学博士(八品)，国史馆编修。秦观一生坎坷，所写诗词，高古沉重，寄托身世，感人至深。北宋婉约派词人，被尊为婉约派一代词宗，儒客大家，学者称为淮海居士。

苏轼从密州移知徐州，听到这个消息，秦观很是欣喜，前往拜谒苏轼，两人一见如故，相谈甚欢。秦观有诗写道：“我独不愿万户侯，惟愿一识苏徐州。”而苏轼对秦观欣赏有加，更是将秦观收入门下，自此两人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。苏轼过扬州，亲自看望秦观，正巧孙觉、王巩亦在高邮，乃相约游东岳庙，载酒论文，吟诗作赋，一时传为佳话。

再解读该词的大致意思:秦观生前行踪所至之处，白天大雾迷蒙，楼台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，虽近在眼前却依稀难辨；夜晚月色苍茫朦胧，平时熟悉的渡口竟然隐匿，不见踪迹。词的开头营造出迷茫凄迷的氛围。于是词人登上高楼，想要驱遣心中寂寞，结果望穿秋水，只见漫漫天涯路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，栖息灵魂的精神家园，怎么也无法寻觅。怎能忍受得了独居在客馆的孤寂清冷，虽是春天，但乍暖还寒，春寒料峭，眼看又是斜阳西下，传来杜鹃“不如归去”高一声低一声哀鸣，凭添愁绪，让人肝肠寸断！词人引用典故，说终于盼来了远方的友人的音信，片言只语，寄来了温暖的关心和嘱咐，这本是慰藉词人的话，反而增添了词人剪不断，理还乱的别情离绪，惹起无数的悲怨如山般堆砌在心头。郴江啊，你就绕着你的郴山流得了，为什么偏偏要流到遥远的潇湘去呢？

然后结合写作背景赏析。《踏莎行·郴州旅舍》是宋代作于绍圣四年（），哲宗上位，苏轼被贬惠州，秦观受到牵连，是年春三月，初抵郴州之时。词人因党争遭贬，远贬郴州（今属湖南），精神上倍感孤寂痛苦。

在意境创造上，秦观的词作擅长描摹清幽冷寂的自然风光，抒发失意文人的愤懑和无奈，营造出萧瑟凄厉的“有我之境”。此词主要抒写短暂客居旅舍的悲情感慨。上片描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，有视觉形象，也有听觉声响，勾勒出贬官客居的凄楚迷茫的环境，现实的骨感与向往的丰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；下片由叙述朋友问候开始，写远方友人来信殷勤致意、安慰，反而催生出了词人悲楚之情。陆凯在《赠范晔》中有“折梅逢驿使，寄与陇头人。江南无所有，聊寄一枝春。”；鱼传尺素出自《古诗》中有“客从远方来，遗我双鲤鱼。呼儿烹鲤鱼，中有尺素书。”此处用典抒怀，含蓄蕴藉。一个“砌”字笔力万钧，道出愁绪如山般厚重。全词以委婉曲折的笔法，寓情于景，借物喻人，化用典故，抒写了失意人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，流露了对北宋现实政治的不满和愤懑。

尤其最后两句，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中说：少游词境，最为凄婉。至“可堪孤馆闭春寒，杜鹃声里斜阳暮”，则变而凄厉矣”，给予很高评价。此句是作者的心情不佳的真切流露，所见皆是阴冷萧条之境。这句词，所传递的悲伤之情，是人们平常生活之中经常能体会的伤感情绪，词人用景设问，是情绪最简单最自然的流露，而词人采用一个个富有意蕴的物象，生动直观传递出抽象难言的愁绪，将人们感同深受的悲情表达得更准确，直抵心灵深处，淋漓尽致的抒情，更容易引起读者感情的共鸣。清人王士祯在《花草蒙拾》中说：“郴江幸自绕郴山，为谁流下潇湘去？”千古绝唱。秦殁后坡公常书此于扇云：“少游已矣，虽万人何赎！”高山流水之悲，千载而下，令人腹痛。词人嗔怪郴江不围绕郴山，为什么偏要流到潇湘去呢？看似无理，实际是责备词人自己，秦观此时把自己比作郴江，将内心的幽怨、伤感、无奈、痛苦、失望等复杂情感寄寓其中，读来无比凄切，催人泪下。

注：本文所用配图来源于网络

胡林平

胡林平四川省广安观阁职业中学教师，广安市骨干教师，广安市中语委会员。本人在《广安日报》《四川教育》《教育导报》《新锋众声》《宕渠风》《渠江文学》《世界华文旅游文学》《天府散文》等报刊杂志及公众平台发表文章40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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