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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二：灵芝和杜鹃

大地上再不起眼的一座山，却也蕴涵着无限的可能。

不由想起三年前，初见下葛的情形。彼时我们的防火点从沙子口的竹窝换到了北宅的下葛场。比起深在崂山腹地的观崂、竹窝、柳树台、降云涧，地处余脉和外围的下葛岭，乍一看确实有些令人失望。树不能说不多，只不过是寻常的刺槐和黑松；也不能说年纪不长（即便长成一株拃手可攥的树，在我们北方贫瘠少雨的丘山上，也少不了二三十年的光阴），但是却没有如蔚竹、太清、华楼、华岩、明道观那般的苍苍古银杏，以及王哥庄东台社区的盘虬老槐。水呢？还是莫提了。造化的心思和行事方式，谁能揣测得着！不过是一山之隔，青峰顶的那一边，北九水长年清流潺潺，而下葛，咳……；况且我们每年来，总是干旱的春季。

然而一切都不要过早作出判断和结论。

樱桃。在下葛，在北宅和早春的崂山，樱桃不惟是一棵树，不惟是一枝花，不惟是一垄田、一面坡、一道山坳，不惟是一堵石墙、一个小院和一个村落，不惟是一朵云和一条河，更是径自漫向天边的高曦长霞，是简直都要将十万大山湟湟淹没的汹涌澎湃之海！

还是等一会儿再说樱桃吧。

你见过中药店之外的灵芝么？或者说，你遇见过长在荒山野岭中的灵芝么？我没有遇见，我的同事遇见过。樱桃花已成海，周末与爱人一起到山村看花，路边的连翘开得也正盛，热烈，燦煦，一株就是一个太阳，洒金的黄。爱人说：比城里开得泼辣。我说：可不，山野之气么，缺的就是这个。中药店里那些人工栽培的灵芝，模样颜值都不逊色于山中的灵芝，个头甚至更大一些，可我觉着前者比后者总归少一分精神，更恰切地说，是野性、灵气。是的，是灵气。这灵气，是艰难困苦、潦倒霜鬓的况境砥砺出来的，是明月松间、清泉石上的抱持毓生出来的，也是感应造化、解味知春的犀心体悟出来的。

不知道这株素朴的木讷的灵芝，默默地在林山之中送走了多少风霜雨雪，沐浴过几多日月星辰的光芒，它熟谙身边黑松的气味，知道刺槐的根系在大地深处的走向，它为曾经成为大雨中一只山蚂蚁的蓑笠而颇有成就感，春日的午后，一条懒洋洋的蛇从它眼前滑过，映山红开得毫无顾忌，连山坳里最年长低调的老松树谆谆的告诫也听不进去，枫杨树浑身上下挂满展翅欲飞玲珑青翠的“小燕儿”时，天光清澈得像山泉和草上的风……

（灵芝图片来自同事老武老张）

然后这一切成了追忆，成了故事，在一个樱桃杜鹃飞若云霞的春天。

小径依稀，两侧荒草萋萋，不知名的野菜刚刚萌生，还不足以遮盖瘠薄的岭山。就如想往中的那样，杜鹃就像一束光，灼透了生活灰涩的背景和黯淡的底色。

如果说别的草木是在拿热忱和青春开花，那杜鹃开得简直是自己的热血和生命！

去他妈的城府和肚量，去他妈的低调和涵养，去他妈的隐者和将相，开就开成自己喜欢的模样，开就开成恣肆的狷狂，开就开成大梦忽觉、别来无恙！

然后，遣风，捎一个消息给远方：去日苦多，来日方长……

《下葛巡山记①杜鹃灵芝》

杜鹃粲粲子规啼，一朵春枝一阕诗。

谁道风荒天地老，盘岩松下有灵芝。

之三：松下问（待续）

延伸阅读：《总是人间草木春——在下葛看山的日子（连载一）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