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
徐振辅新作《最后一匹人头马》同见于四月号,让我们趁此机会重温下他此前的作品。
作者徐振辅
岛屿之滨有座城市,因为离海不远,这里的地层都带有某种柔软的水的质地。城市有条路叫远望坑路,是围绕城市周围一条特别宽敞的环形道路。你若站在远望坑路上,一侧是市区,另一侧就一定是郊区。
由于城市太大了,远望坑路的曲折非常细微,如果花费一天一夜持续行走,会恍惚以为自己走在一条笔直的道路上。行走途中,你会短暂地沿着河流走一小段,那条是本南溪,上头红色的铁桥是本南桥。
而最终将走回出发的原点。
根据所有能追溯到的都市计划书,远望坑路外侧从未被规划为住宅区,就好像不小心被忘掉一样。那里对市民而言如同文明与非文明的限界,以及据称是某些公家单位偷偷弃置废弃物的所在。他们似乎认为那些被弃置的物事,会被永远遗忘并总有一天风化成沙,但事实上,自历史无从稽考的某一时刻起,凭空出现的居民就在那里默默滋生,利用废弃物建筑了自己的居所。他们从来也不被驱赶,或者资源匮乏,毕竟,废弃物一直都是城市最有效率的产品。
根据我父亲在户政事务所工作半辈子的说法,外面有的人是没有身份的,他们不能考汽机车驾照,不能出境,没有全民健保,无法查询历史数据,进出公务机关时会被拦下来,在法律上,几乎是透明的存在。父亲告诉我,他们住的地方是比较危险的地方,于是小时候,他不允许我跨越远望坑路,当然,那里的车都开得非常快也是一个原因。
城市里的人是有身份的,idntifid;郊区的人是无身份的,unidntifid。对我父亲而言,市区的人和郊区的人从外观就能辨识。可辨识的,idntifiabl,于是我知道,他们必然也是有身份的,这是在被辨识的同时就紧紧依附的某种特质。
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描述这里的居民,这是工作习惯使然。我在林务试验所从事植物分类学研究,最基础的工作就是鉴定物种,找出它们的名字。鉴定工作首先要取得标本,比对发表文献,测量,解剖,看看标本特征是否与原始发表者的描述吻合。许多二三百年前的文献要取得非常困难,就算取得文献,也可能是以德文、俄文、拉丁文或其他语言撰写。而即使能够阅读,有些物种的原始描述实在过于简略,便需要从外国博物馆商借其他学者已鉴定的标本来比对。
因此关于赋名这件事,我们比谁都犹疑痛苦。名字是一连串故事的检索标志,像一条透明而紧绷的钓线直直垂入深海,若下定决心要用力一拉,牵连的物事会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接连跃出海面。探索过名字的历史后,那东西对你而言就会沉重非常。相反地,未曾翻找过去而贸然称呼谁的名字,那几个音节所指涉的东西将非常有限,即便要毁坏也会变成一件轻松的事情。这就像你轻薄地想徒手捡拾一片湖泊,抓到的只会是一只湿嗒嗒的拳头而已。
我张开拳头,重新检视那张被抓得有点皱皱的字条,以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了方向(毕竟我是那么容易迷路的人啊),同时心里暗暗数着,路旁几株偶然出现的黄槿树。
字条是试验所管理员交给我的,他昨天早上打电话到四楼工作室,表示前晚我有一位女性访客,然而没有带证件的缘故,不能放她进来,而她留下字条就离开了。我大略读过后,意思是,她家里有一株杜鹃,希望我能帮忙鉴定出种类,末尾还留下了谜语似的头部白癜风用什么药北京哪里看白癜风最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