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鹃大娘的丈夫是厦航第一代飞行员。在年被想前往台湾的劫匪劫持,在广州白云机场落地与两架飞机相撞,造成了极毁人亡的惨事。我只知道杜鹃大娘经历了非常痛苦的一段时期,但那时我还没出生。
从我记事开始,就知道杜鹃大娘得了癌症。癌症挺严重的,她常年往返医院,一次次地开刀与化疗。
我还记得去年十月份去她家看望她时的场景。杜鹃大娘真的瘦的吓人。她的面色十分憔悴,我从没见过她这么憔悴的模样。一看就知道病情十分的严重并且折磨她。可她和我说的确是:"好好学啊,我等着以后坐你的飞机呢。”我嘴上答应,心里却实在对杜鹃大娘的身体感到忧虑。
杜鹃鸟就是啼血而死的。杜鹃大娘青年丧夫,中年与癌症奋斗。在世俗人的眼里,这样的命运实在称不上幸福与平安。
但我从未在杜鹃大娘的眼神中看到过痛苦。她的眼神慈祥中透着一种理性和坚定。即使与癌症奋斗了这么久,她的眼神也没有被摧残。这实在是一位坚强的女性。
杜鹃大娘的癌症一次次复发又能恢复,以至于我从没想过她真的会去世。上周我从我爸那儿接到了她去世的消息时,一瞬间有种错愕,惋惜却又松了口气的复杂情绪。杜鹃大娘终于还是放下了尘世间的重担。
但我心里却实在苦楚。为什么上天要赐给杜鹃大娘如此多的重担。难道杜鹃大娘来到这世间就是来遭遇苦难吗?她的人生意义是什么呢?她的一生到底哀痛还是幸福?
几日前和我爸出海钓鱼。在等鱼上钩的时候我就问我爸:“爸爸,你觉得杜鹃大娘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啊?”爸爸对我说:“你杜鹃大娘曾经说过,她不愿意比她的父母先走,留下老人家没人照顾。她也担心她的女儿,有很多很多牵挂。”
所以杜鹃大娘的坚强是一种执念吗?
我接着问我爸:“那她也没有坚持下来啊。所以她这样去忍受着癌症的痛苦,这样子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啊?”
“她有一个女儿啊,她也有孙女,她有传承。”
“那爸爸,我可以理解为,你觉得人生的意义就是传承,将自己的血液传递给下一代吗?”
“对啊,并且保证自己的孩子走在正途上。让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能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。”
传承确实可以作为一种人生意义。可这样的人生意义真的幸福吗?而我也实在做不到将自己的人生定格在结婚生子的格局中。
直到几日前,我看了云图,里面的价值观深深吸引了我。
《云图》有六个故事,看似独立却又环环相扣。通过这六个故事,导演讲述了它对命运的理解:轮回,对抗,拯救和重生。
在第五个故事中,克隆人星美为克隆人的悲惨命运发声时说道:“我们的生命不是我们自己的,从子宫到坟墓,我们和其他人紧紧相连。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每一桩恶行,每一项善举,都会决定我们未来的重生。”
这就是爸爸所说的传承的意义。我们的每一个举动,每一个言行看似微小,其实都可以产生蝴蝶效应,对未来的某个人某件事产生深远的影响。这种传承不局限于子孙后代。
就像杜鹃大娘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回响。她在弥留之际之前与我爸通电话,说让我好好读书,努力飞出来。虽然坐不上我开的飞机了,但她会一直祝福我。这种祝福就是对我的激励和传承。
我们人生的意义也不应局限于个体的生与死。若世界是一个轮回,我的选择可能正决定着下一个我的人生路程。对于轮回来说,死亡即是重生,我们的人生没有痛苦和幸福之分。
而对于有神论基督徒来说,我们的选择实际上决定着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,决定着上帝对我们的审判。对于基督徒来说,死亡的下一步既是复活,我们在世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来的复活做准备。
《云图》中也说了:“我们的生命和我们的选择,就像量子轨迹,只有理解了这一刻,才能理解下一刻。在每一个交叉点上,每一次遭遇,都蕴涵了一个新的或者潜在的方向。”
杜鹃大娘到底哀痛还是幸福呢?世俗人都带着有色眼镜,将一个人的命途粗暴地分类。但若人生是个轮回,幸福与哀痛不在于现在受到的苦难,而在于对来世和未来的影响。而对于有神论来说,幸与不幸要由上帝去定夺。
不管是轮回还是有神论,都说到了一件事。这也是《云图》中的价值观:“我相信死亡只是一扇门,换了一扇门,另一扇就打开了。如果要我想象天堂的样子,那就是一扇门打开了,我会发现他在那里等我。”
从精子与卵子相遇的那一刻起,人生便充满了意义。因为这粒受精卵已经对这位孕育者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世人并没有话语权去决定杜鹃大娘是否幸福。若真的要让我去评判,我愿意说她是幸福的。她的血脉得到了传承,她的话语激励了我和一众小辈,她的坚强精神鼓舞着认识她的人。杜鹃虽然啼血,却也换得了杜鹃花的鲜红啊。
将此文献给杜鹃大娘,愿她安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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