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在赣西分宜农村,四面环山,一直往西走,深山旮旮里座落着十几户人家,人们习惯称它南山。我也这么叫它。南山有一些野生的杨梅树,村里人一点都不知道。直到有天村民上山砍柴,看到那些树在春天里放肆地开出花来才惊讶了:“哟,居然在南山有这么多杨梅树!”杨梅树高五到十米,主干通常在五、六尺高的地方分成几杈,也有个别的从树蔸上就开始分成几杈。树身有的弯腰驼背;有的盘曲正直,形状各异。侧干侧枝大大小小,屈曲盘旋,遒劲坚韧。树冠呈圆形或椭圆形,远远望去,像一片绿云。树皮呈暗灰褐色,有米粒般密密的凸点和灰白色的晕斑。枝叶极为繁密,呈伞状伸展开,状如羽毛。我不知道这些杨梅树有多少年的生命和生活,算得上经历了风雨了。俗话说“五月节,杨梅到处跌”,“夏至杨梅满山红”。每年初夏,燕紫莺黄,紫蕊苍枝,一阵梅雨,一阵太阳过后,杨梅就闷熟了。这时候,每天进山采摘杨梅的人成群结队,络绎不绝。有的挑着箩筐,有的背着竹篓。进山采杨梅的人,除了村里的人外,还有邻近镇子上走八、十里路赶过来的。大伙碰擦着路草上湿漉漉的露珠,高一脚低一脚地踏进了山岚缭绕、白雾弥浸的深山里。在松杉树林和杂树林中,零零散散的杨梅树上,满树乌红乌红,或银白银白,一簇簇挤挤挨挨,全是刚刚熟透的杨梅,在绿叶的衬托下“惹人怜爱”,让人馋涎欲滴。此番情景,不禁会想起古人的咏杨梅诗:“五月杨梅正满林,初疑一颗值千金,味方河朔葡萄重,色比卢南荔枝深。”人们迫不及待地爬到树上,先摘几颗杨梅放到嘴里尝尝,如果酸甜适中,口感好,就放手采摘,如果太酸,不好吃,就放弃。野生杨梅有两种:一种是红杨梅,成熟后浑身艳红或乌红;一种是白杨梅,成城熟后通身雪白。即使是同一个品种,同一种颜色,其味道和果形都不尽相同,各有自己独特的个性。有的杨梅颗粒大,饱满肉厚,有的颗粒小,紧硬肉薄。味道则有的酸涩软牙,不中吃,有的酸甜适中,味道可口。有时,大家都中意同一棵杨梅树的果实,就一群人都爬到同一棵树上争抢,弄得杨梅树不胜重负,枝条弯垂欲断,摇晃得厉害。女孩子们胆子要小一点,见此情景,发出阵阵失声的尖叫,大声地骂着后上来的男伙伴:“砍脑壳的,少上来两个人呀,树都快要断了!”男孩子却镇定自若,若无其事地嘻嘻哈哈大笑起来。摘杨梅,其实也是一件考验胆量和意志的惊险事,胆小的人,是没有这祥的福分的,折腾了一天,大家纷纷下山回家,山林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走进村子,从村口一直到家,乡亲们谁碰上了,都会抓一把尝尝。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刚有身孕的年轻媳妇,想吃杨梅,又怕别人知道,我们从她们门前经过时,她们从屋里跑出来,飞快抓一把又赶紧跑进屋。杨梅在吃法上是有讲究的,平常囫囵吞枣式的极为普遍。如果吃的时候备一碗淡盐水,把杨梅在盐水中略为浸泡后再吃,既可避免杨梅果肉上的甜浆粘手,味道也会更为甜美。此乃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,李白在《梁园吟》中云:“玉盘杨梅为君设,吴盐如花皎雪白。”诗中的情景描述,也就是唐时之人吃杨梅的情景再现。鲜杨梅不好贮藏,放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质腐烂,但总是有人有办法让鲜杨梅成为多种小吃。把鲜杨梅端到太阳下晒干,然后拌上白糖拿到锅里蒸,蒸了后又拿到太阳下晒,等水分晒干了,也就成了。最娴熟的大多则喜欢酿杨梅酒。把杨梅洗净后加一些冰糖,一同浸泡在烈酒中,密封数月后取出果肉,留下汁液,再密封保存一段时间即成杨梅酒。杨梅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,以之浸泡成的酒,既芳香适口,又有消暑解毒和止泻的功效。汉代的东方朔在《林邑记》中云:“林邑山杨梅,其大如杯碗,青时极酸,既红味如崖蜜,以酿酒,号梅香酎。非贵人重客,不得饮之。”这种以杨梅浸酒的方式,至今在城乡百姓中仍然风行。而有些人用蜜腌渍杨梅,味道也非常不错。方法是把杨梅洗净,晾干水分,收入小瓦坛中用蜜糖浸泡,坛口用蜡封贮。不久,杨梅的果肉都尽数融化在了蜜汁中,打开坛盖,就有一股清醇的甜香味冲出,去掉杨梅的籽核,就成为了甘美的杨梅蜜。不过,人与物性各有所宜,亦各有所忌,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杨梅。明代与唐伯虎齐名、为“江南四大才子”之一的文征明,每吃杨梅都会过敏,痛苦异常。他曾作《解嘲诗》自我解嘲:“天生我口惯食肉,清缘却欠杨梅福。”或许,这也就是古语所说的:“一饮一啄,莫非前定。”人间五月,梅子正熟,我在南山的杨梅树下短暂地停留设想:这些内心比我还安静的杨梅树,再有些时日,经阳光的晾晒,一定是一句句的唐诗,一定是一阕阕的宋词,一定是一幅幅水墨丹青。南山杨梅树给予了山村孩子许多养分和欢乐。它依然还在,在不远处,在家的西面,在我的内心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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