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纯艺术家用画笔去表现植物的意蕴和美态,展示每一样植物中所蕴含的信息,才是植物绘画中更重要的方面。
生命禁区的花卉
绿绒蒿,有另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,叫做“喜马拉雅蓝罂粟”。隶属罂粟科的绿绒蒿,常年生长在海拔米以上的高原上,属于高山花卉。在那流石滩一般的地貌上,冬天常年被冰雪覆盖,夏天便裸露出经过一万年风化的石头,大型的植物很难在这样的地表上生存,唯余下一些低矮的灌木或是草植。看似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,到了夏天,却开出一些艳丽的花来。可是由于高山上的雪融期非常短暂,这些高山花卉就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,努力地开花,吸引到传粉者。因此,大部分高山花卉都呈现出蓝色或是紫色,甚至比养在温室中的花,开得更大、更绚丽,开在这连人类和动物都难以生存的地方。
很久以前,李茜便对绿绒蒿早有耳闻,大概是因为她生长在云南大理,这个离自然环境最为亲近的地方。用她自己的话来说,大理是一个无论你往哪个方向,随便走走都有可能走到山里去的地方:“小时候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,因为这是渗透在我生活中的一部分。十几年的积累,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情感,你根本不会意识到你就身处在其中。”
由于绿绒蒿生长在海拔较高的地方,即便是在云南大理,也难得一见。倒是在英国留学的时候,李茜发现英国培育了很多绿绒蒿。在多年前,英国曾有过一段园艺品种爆发的时期,当时英国派出了很多“植物猎人”,到世界各地去收集植物,如今很多难觅踪迹的植物,在这里倒可能见得到真身。这些经过培育的花朵,多来自原生种,培育者筛选绿绒蒿的优良性状,将其作为人工选育种,既用于园艺,又用于科研。
高山上的绿绒蒿
而第一次见到野生的绿绒蒿,倒更有几分偶然的成分。从英国毕业之后,李茜并没有马上开始专职植物绘画师的生涯,因为她觉得此时的自己还不能完全依靠植物绘画生活。在这个时候,她见到了奚志农,这个用镜头记录动物界的大咖,此时正在拍摄一部有关于金丝猴的纪录片,拍摄的地点集中在塔城滇金丝猴国家森林公园和白马雪山一带。这个海拔不仅是金丝猴的家域范围,也是高山花卉盛开的地方。于是,李茜便跟随奚志农,踏上了一年半的野外拍摄之旅:“野外的自由度是很大的,一切都有变数。但是,在野外,我可以真正把我所学的东西结合实践。”
在纪录片拍摄的大部分时间,李茜都住在保护区的野外监测站。如果要到野外追猴,就需要在野外扎营了。在白马雪山,金丝猴的家域范围有平方公里,都是大河沟的地形,加上猴子的机敏性很高,如果漫无目的地寻找,可能一整年也未必能看到猴子。这就需要当地人的帮助,在这里聚居的藏族和傈僳族的老人们,多怀有猎人的技巧:“他们从很远的地方,就能听见猴子折断树枝的声音,然而我们完全听不到。”
每回拍摄之前,都要花大功夫进行撒网式的勘探取景。比如有一次去德钦拍摄挖虫草,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气,在海拔五千米左右的地方,扛着摄像机,还拖着搭起来有四五米长的摇臂,每天跟着当地人去更远的地方挖虫草:“一共拍了7天,虽然我的高反并不强烈,但是感觉大脑要停止运转了。干了这个工作以后,再去跑马拉松,轻轻松松的。”
不过,也就是在为纪录片取景的时候,李茜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野生的绿绒蒿。那是在白马雪山的高处,山下的工作人员几乎已经看不到李茜的身影,就在这时,李茜看见了一窝黄色的全缘叶绿绒蒿:“那天天气还下雨,我第一次体会到了‘观花旅游团’的心情,还是蛮感动的。虽然它没有园艺种那么起眼,甚至还有点残缺。”李茜回忆道。
一个理科女生的小“热血”
如果从狭义的角度定义“植物绘画师”这个职业,那么全国上下大概就只有30多个专门从事植物绘画师行业的人。这些植物绘画师是当时编纂植物志的时候,以一种师徒相传的传统教学模式继承下来的。由于近年来,摄影技术的飞速发展,许多人一致认定的口径是,植物绘画师是一个不再被需要的行业了,它的一部分功能已经被摄影替代。似乎,这是一个人人都在唱衰的职业。所以,李茜始终被不同的人追问同一个问题,那就是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?
她想了想之后回答说,这个契机或许是因为从前看过的一个公益广告,广告的大意是不希望未来的后代,只能通过绘画最后一次认识这个植物。当时看到这个广告的李茜,是又年轻,又感动,加上从小爱画画的底子,顿时热血地觉得这就是她的路了。
不过,在目前国内的学科体系中,植物学仍然分散在农学、园林等学科之中,不是一门单独的专业。李茜在大学本科的专业,学的也不是植物,而是应用化学,因为当时觉得,理工科似乎更能培养出一个“有用”的人。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,李茜开始觉得,理工科的知识虽然也给了自己很多回报感,但是却不像有全身心投入的火花,这么一来,总觉得还是缺点什么,她称这“大概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吧”。
所以,真正对植物绘画有所了解,还是在去英国做交换生的时候:“我不会说,我是因为喜欢植物,所以才开始从事这份职业。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,见识多了、眼界开阔了之后,我才知道我擅长这个,碰巧我又愿意为它花费时间,进行大量练习,其实一步一步下来,是水到渠成的过程。”
因了解而喜欢
为了要当植物绘画师,李茜自己在英国申请了一个植物学的硕士学位,她笑说,受过专业训练之后,就更少有感性化的语言了:“看到一朵花,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花很美什么的,而是把它归类。这朵花属于什么属什么种,把它归类到小抽屉里。专业的训练可能改变了我的思考方式吧。”
所以,比起纯艺术家用画笔去表现植物的意蕴和美态,对于李茜来说,展示每一样植物中所蕴含的信息,才是植物绘画中更重要的方面。比如,在她的作品中,除了画完整的植物形态,还附带显微结构、解剖结构等等。所以去山中采风的时候,拍摄好一朵花就显得尤为重要。李茜采风的地方,往往集中在云南西北部,与西藏接壤的梅里雪山、白马雪山一带。一是因为,她所喜欢的高山花卉,大多分布在这个区域周围。二是因为就白马雪山而言,雪山的一侧是澜沧江,另一侧是金沙江,由于天然的地理环境的阻隔,这里生物的演化独特性程度特别高,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岛一般。高山花卉的花期往往很短暂,只有在六、七月的时候,才能看到花开的胜景:“它们抓紧开,我们就抓紧看,因为那里差不多可以算是生命的禁区了。”
为了详细记录一朵花的形态和信息,一朵花至少要拍三张照片,一张标准照,一张单朵花的正面,还有一张侧面。有时,李茜会把一朵花进行侧面解剖,或者把花切开,用10倍左右的放大镜,看花中的子房和心皮排列方式:“我画绿绒蒿的时候,去野外采风,有时拍摄得很仔细,连花中的小虫也看得到。因为,我在绘画的过程中,要反复研究这些材料。”
有一句话叫做距离产生美,李茜却恰恰相反,她所喜欢的绿绒蒿、杜鹃、龙胆,都是因为她足够了解它们,知道它们生长在哪里,什么时候开花,有怎样的习性和内部结构。比如,杜鹃就有非常多的种类,矮灌丛的杜鹃开出的花极小,而在冷杉林里,又会长一些大型灌木丛杜鹃。这个种类的杜鹃开起花来特别猛,一个花序里能开一二十朵花,一开就花团锦簇,形成一个巨大的花球。有时甚至只见花朵,不见树叶,像是着火了一样,所以杜鹃也是非常著名的园艺品种,因为它开起来太绚丽了,装饰性很强,让人欲罢不能。只要季节去对了,整个山丘,从脚下到望不到边的远处,全是杜鹃花开花的样子,有时还能看见太阳鸟来采杜鹃的花蜜:“我喜欢它们,可能因为我对它们了解得够深。反倒是对玫瑰之类的,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。”李茜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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