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胡叶满山红杜治才秋天在文人的眼里是诗情画意,在旅人眼里是离愁别绪,在农人眼里是丰收喜悦,在我眼里则是火红的记忆。我家住在甘肃陇南一个叫蒋家湾的小山村,门前是一条大河,日夜奔腾不息。屋后是魏魏群山,常年守候着这静谧的村庄。我家世代农民,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记得童年时的生活是很苦的,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,家家生活艰难,尤其是缺少细粮。那时我们很少吃到白米、白面。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吃玉米面、杂粮。这主要是我们那里土地贫瘠,人均耕地很少,大家一年四季在土里刨食,也难弄个温饱。看着嗷嗷待哺的四个孙子,要强的阿婆常背着人抹眼泪。为改变当时的现状,阿婆决定去垦荒。离我们村六、七里的地方有座山,叫杜家山,山上树木稠密,有很多荒地。那年秋天树叶金黄的时候,阿婆一个人进山了。因为家里的地更需要人耕种,农活很多,而垦荒是天长日久的事,所以只能是阿婆一个人去。阿婆带着砍刀,锄头来到山里,幸好找到了猎人废弃的窑洞,经过简单的收拾,阿婆安顿了下来。开始了她的垦荒之路。阿婆将砍倒的杂木野草焚烧,在烧过的地上一锄一锄开挖,慢慢就整出一块块的地来。几个月的时间都是阿婆一个人在山里劳作,爷爷和爸爸有时会去送些日常用品。等到冬天初雪凉薄的时候,阿婆已开垦了一大片荒地。平整、耙匀,等待来年撒下希望的种子。树叶还没有完全吐绿的时候阿婆又进山了。她在新垦的地里撒下豆子,种上洋芋,在地的边边角角栽上花椒树。山上海拔高,气候冷也只能种这些东西。不过洋芋能卖钱,花椒也是很好的经济作物,因而阿婆也是格外的卖力。阿婆看着绿油油的嫩苗,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,常常用布满老茧的手动情地抚摸那柔弱的小苗,满眼憧憬,等待着秋天的收获。秋天说到就到了,家里人收割完地里的庄稼,就去帮阿婆挖土豆,我也跟着大人来到山里。秋天的杜家山景色实在是太美了,山尖处黄绿斑杂,山腰里一片火红,眼前则是一片金黄。我看着那片火红,惊疑是燃烧的火焰,唯恐烧毁了整个山头。我好奇得问阿婆那是什么树?阿婆说是“胡叶树”。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,知道红叶和枫叶,却从没听过胡叶树。问爸爸,爸爸说胡叶树就是胡叶树。看来爸爸也不能给我明确的答案,我只能自己一探究竟了。几天后,洋芋挖完了,看着一袋袋硕大的洋芋,爸爸笑了,爷爷脸上绽开了菊花。我心里想:洋芋卖了买些白面,我们就能吃上宣腾腾的大馒头了。洋芋挖完了,该下山了。可我还没弄清楚胡叶树究竟是啥树,就说要陪阿婆再住几天。还有几天才开学呢,爸爸就同意了。第二天,天才亮我就缠着阿婆要去看胡叶树,阿婆笑着说,还是先教你背水吧。离阿婆窑洞几里路的半山腰,有一眼清泉日夜汩汩得流着,阿婆每天都要从那里背水回来。水桶是用木板镶成的,有两根背带,活象我们常用的背篓。我想这背水有啥难的,就爽快得答应了。到了泉水旁,背上水就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了,我不敢走快,一快水就晃荡出来了,也不敢弯腰,一弯腰水就会从脖子上倒灌下来。看着我不敢迈步的样子,阿婆笑了。阿婆说,背水时走路要直着腰,让水桶后仰,走路的步子要不急不缓。说着阿婆又折些树枝放在水桶里说,这样水就不会荡出来了。我试着按阿婆说的走,竟然好多了。到了山梁上阿婆说我来背,你去看胡叶吧,果然山梁上是一大片火红的树林。阿婆换下水桶,我雀跃着跑进树林,捡拾一片片红透的树叶,细细端详,看它究竟和枫叶有什么不同。结果我什么也没有比对出来,因为那时候我对枫叶也只是模糊的认识。后来农村的生活好了,我家的光景也好了起来。阿婆下了山,田地也撂荒了。再后来阿婆老了。终有一天阿婆去世了,可杜家山的胡叶年年红着,红得炽烈,红得火热。尽管到现在我都没弄清它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