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听雨葛取兵鱼腥草采蕺歌中有深

作者简介:

葛取兵,湖南临湘人,湖南省作协会员,湖南散文学会理事,岳阳市作家协会秘书长。在《人民日报》《小说界》《湖南文学》《散文海外版》《青春》《儿童文学》《少年文艺》《青年作家》《当代小说》《百花园》《创作》《时代文学》《岁月》《短篇小说》等报刊发表作品近百万字。作品入选《中国小小说年选》《中国微型小说年选》《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》等50多种选本,有作品入选中考试卷或高考模拟试卷,小小说《差一分钱》入选中职语文教材。曾获得吴承恩文学艺术奖,第二届、第三届岳阳文学艺术奖等多种奖项。散文集《家园》入选《创作》编辑部21世纪文学新星文丛,作家出版社出版。小小说集《一滴水中的乡村》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,小小说集《差一分钱》入选中国小小说典藏品,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。报告文学集《英雄的背影》由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。

一立春,江南的土地就被太阳温暖成了植物们的小棉袄,许许多多知名或不知名的草呀、花呀的就咕嘟咕嘟的直外拱,小心谨慎地探出头来,睡眼惺惺地张开了眼,这一张眼,季节就被望成了春。

在我的家乡,山坡、沟渠、田垄、菜园子边上到处也生长出密实的植被,热热闹闹的,滋意泛滥,仿佛隔了一个冬天,大家都来赶趟儿,说说冬季的悄悄话了。在这丛中,有一个叫鱼腥草的小草。它的别名也很有趣,侧耳根、猪鼻孔等,如乡间娃崽的小名,充斥着诙谐与温馨。

其实,我先前对鱼腥草并无多大好感,甚至是有些厌恶,这在于它那种近乎霸道的鱼腥臭味。记得年少时,在杂草丛生的沟渠旁边,我看到一大垅很特别的野草,如心形的叶子碧绿翡翠,开着一朵朵小小的白花,淡雅,花中一根黄黄的蕊柱,格外夺目。我伸手摘了一朵花,想闻闻它的香味,不料一股浓郁的鱼腥臭味扑鼻而来,令人作呕。我立马把花扔到地上,心中竟然有了受骗的感觉,又恨恨地踩了两脚,那白的花黄的蕊瞬间挣扎成了一点污泥于尘土中。

母亲对我说,这草叫鱼腥草,正因为它的那种怪味而得名,但它不是毒草,却是一株农家人喜爱的中药哩。不过鱼腥草确是一种亦食亦药的食物。

母亲的话虽没有缓解我对鱼腥草的偏见,但在岁月的更替,时光的流逝,鱼腥草在我心中的阴影渐渐淡去,并成为我生活中一个不可多得的伙伴。

后来我知道了,鱼腥草是一种很常见的草本植物。它的生命力很强,乐水喜阴,傍水而居,在路边、地坎、树木、杂草丛中到处都是。叶子背面是紫红色的,紫红透过叶脉浸在绿色的叶面上,颜色极醇和,大片大片地长着也不惹人眼。

在我的家乡,鱼腥草是一种美味佳肴。最简单的是洗净后,切碎拌上醋、姜、葱、香油等调料生吃。也可以炖、炒、做汤、腌渍等等,根、茎、叶各有做法。我曾经到过遵义,在这里有道招牌菜,就是折耳根炒腊肉——他们管鱼腥草叫折耳。还有一道菜,颇有诗情画意,叫“满山红翠”,也就是凉拌鱼腥草的叶子,味道出奇的清香:吃在嘴里,脆脆的,凉凉的,越嚼越有味,怪撩人的。当地还有个说法,看一个人是不是正宗的贵州人,只要看他喜不喜欢吃鱼腥草,只有土生土长的贵州人,才能把鱼腥草吃得津津有味的。

在我的记忆中,一直恋着母亲的“鱼腥草根炒鸡蛋”。母亲常把挖回来的鱼腥草去掉叶子和须茎,只留根茎,洗得白白的,把它切碎,和着鸡蛋一起炒。嫩嫩的鸡蛋、脆生生的鱼腥草,一口嚼下去,满口生香。它的香味很浓烈,夹一点土腥气,还有一点奶香味,我至今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类型的香。以后,母亲时不时给我们做一次“鱼腥草根炒鸡蛋”,在那个生活刚刚好转的年代,它虽算不上什么大餐,但也绝对是一顿可口的美味。如今,鱼腥草作为一种营养保健的野菜,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喜爱接受。

最早吃鱼腥草的应该是勾践了,早在两千四五百年前,江浙一带就有很多人开始吃起了鱼腥草。鱼腥草在历史上颇有名气,就是因为它与“三千越甲可吞吴”的越王勾践有一段不解之缘。

相传当年越王勾践做了吴王的俘虏,卧薪尝胆,发誓一定要使越国强大起来。但回国的第一年就碰上了罕见的荒年,百姓无粮可吃。那时憋着一肚子郁火、天天暗中咬牙切齿的勾践,他为复仇,带领臣民满山遍野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。鱼腥草,便是他们度过难关的救命野菜代表。身边哪里还有比鱼腥草更多生、更易寻、采了一茬只要一阵雨又出一茬的野草呢?那时,我想,所有越国人的拳头一定握得紧紧的,连刚学步的娃娃都几乎能把鱼腥草捏出汁来。

作为古今中外忍辱负重的第一代表勾践,归国后的那一番苦行是谁都得为之感动泪下的。“身自耕作,夫人自织;食不加肉,衣不重采;折节下贤人,厚遇宾客,振贫吊死,与百姓同其劳。”《史记》中这几句话,应该没有丝毫夸张。那段最困难的时期,勾践简直成了神农。 

勾践是率领国人复了仇,并为越国留下了那么一种极其宝贵的不屈不挠的精神——至今绍兴还被人称为“报仇雪恨之乡”。这与鱼腥草的功劳是密不可分的。

据说鱼腥草的别名“蕺菜”,就是当初“饥菜”的文雅叫法。现在绍兴还有蕺山,说便是当年勾践君臣采食蕺菜——鱼腥草的别名——的地方。

我们吃鱼腥草,就算最能保持原气味的凉拌法,也要加一些调料,如醋、盐、糖,讲究些的还要加上些香油、蒜末、淮扬干丝什么的。但摆在勾践君臣面前的鱼腥草,却应该是不加任何调味的。

我在湘楚之地长大,虽幼时不喜此物,如今常常回到家乡,一定会的山坡上采一把鱼腥草回家。在黄昏的阳光下抱着满怀的香草,其实比吃更快乐。

鱼腥草是一种菜更是一味药。 

绝没想到的,是此山乡野物居然独拥一汉字——“蕺”。《唐本草》便有“蕺菜”所载。《本草纲目》中释名曰:“蕺字,段公路《北户录》作蕊,音戢,秦人谓之菹子。菹、蕺音相近也。其叶腥气,故俗称为鱼腥草”。中医认为其味辛、性寒凉,能清热解毒、排痈疗疮、利尿除湿、健胃消食,用治实热、热毒、湿邪、疾热为患的肺痈、疮疡肿毒、痔疮便血、脾胃积热等。现代实验研究表明,鱼腥草含有丰富的黄酮成分,能保持血管柔软,可防治因动脉硬化引起的高血压、冠心病等。坚持喝鱼腥草花茶还能治风湿性关节肿痛、过敏性鼻炎等。

多年前,年过花甲的金代名医刘完素上山采药,遇狂风骤雨,回府后即暴病,竟未能治愈,恰逢草医张元素采药路过,送一帖草药,即鱼腥草,三服甚灵。可见鱼腥草就是农家院落的一味良药了。

其实在农村,夏季一来临,很多乡人就会采一些新鲜的鱼腥草,煎成汤水。汤色如红茶,气味辛香。条件好的,还会加一点白糖,就成了农家娃崽最早的饮料了。母亲常常说,“喝了鱼腥草汤,清热败火解毒,一年四季不生病不生疮”。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王老吉,其中之一的配料应该就是鱼腥草了。其实,鱼腥草阴干后,不但没有腥气,而且微有芳香,在加水煎汁时,则挥发出一种类似肉桂的香气;它煎出的汁如淡的红茶汁,仔细口尝,也有类似红茶的味道,芳香而稍有涩味,毫无苦味,且无腥臭。

在我的老家,鱼腥草常用于无名肿毒及蚊叮虫咬的止痒消炎。有年夏天晚上,我在灯下看书。从窗外飞进一只比葵花籽还小的黄背甲小虫,落在我的大腿裤子上。我顺手一拍,虫未打死,飞了,留下了一点尿,我也没当回事。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感觉大腿上奇痒,卷起睡裤一看,只见昨晚遭虫尿处,红肿一块,并起了一个豆瓣大的水泡。奶奶连忙采了几片鱼腥草的鲜叶,捣烂后敷于患处,隔天就退了红肿,水泡也干瘪了。

前几年“非典”在全球肆虐,搞得人心惶惶。鱼腥草就发挥了重要的角色,与板蓝根一道成为人们抵御病魔的良药。

而半个多世纪前,日本广岛发生原子弹爆炸事件。面对大批放射病死伤者,广岛人纷纷采用民间疗法进行自救。据说当时广岛人服用最多的即是鱼腥草,

在历史变迁发展中,它一直扮演药、食两用的双重角色,为民众养生保健、防病治病发挥着作用。

老子对水有别样的情愫,孔圣人同样有着情怀,他说智者乐水,仁者乐山。而鱼腥草同样喜水,其骨子里就浸润着智者的情怀。

我一直以为鱼腥草既然是我们南蛮之地的山野植物,自然不会有文人骚客对它垂青,殊不知查了查,发现南宋有位诗人张侃在其《拙轩集》卷二中有《采蕺歌》,诗云:“采蕺采蕺蕺渐绿,蕺山昨夜雨沾足。越女提篮入市中,论价不止金与玉。开时花似荞麦花,亦能蔓生走长蛇。龙肝凤髓久无味,却寻野蔌新矜夸。声名在世多相忌,最厌薰莸同一器。我歌采蕺非虚辞,采蕺歌中有深意。”张侃对鱼腥草充满了敬佩,赞美蕺菜是薰(香草),而不是莸(臭草),告诫人们勿因其野生而轻视之。

葛取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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